春季的第一缕阳光,温暖苍生,第一场小雨,湿润了万物。
董子书逐渐恢复了神智,再度清醒,睁开了双目,身底下很柔软,依稀的触觉让人觉得背部痒痒的。
天空悬挂着金色的日轮,白云慢悠悠的飘荡,过南雁群归北途。
湿润的草地,董子书捂着脑袋,呲牙咧嘴地从地面起了身,下半身仍坐在地上,脑中像一片浆糊,紊乱着。
街道上车水马龙,人群像流水奔腾一般,熙熙攘攘。
商家的叫卖声,令人依稀感觉回到了天地街, 于此景不同的是,街道上没有衣着道袍的修士,只有锦袍布衣。
少女打扮的如春季万花齐放,花枝招展,美丽不可方物,少年壮年锦袍加身,如参会宴,儒雅风流。
董子书在一边张望,路过的人群都没发觉他的存在似的,说说笑笑,没有目光会投来看向这位奇怪的少年。按理说来,仙家的人到来,在这种寻常小镇,必然会引起一番热潮。
董子书后知后觉明白了,对于旁人,他根本不存在,他只是作为一个观看者,观看这浮世沉萍。
他理了理袖袍,进了人群,人群果真碰到他就是直接从他的身体穿透了出去,他是透明的,并不存在,亦或者,这个世界才是不存在的。
人群中,一个壮年男子,体格健硕,剑眉星目,五官端正,有股强烈的阳刚之气贸然迸发,身着着淡紫衣襟,很是平凡普通,他脸上带着笑意,手臂挽着一个并不是很美的女子,身着刻花藕丝长裙,应该说,只是没有达到那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程度。
看样子两人是夫妻,女子的手牵着一个看起来不足七岁的男童,男童脸有些肉肉的,穿着很是精心,既保暖也不会使得男童被闷热,三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。
董子书脸上有些诧异,那个携手妻儿的男人,不正是先前那寰宇中参悟天道的大能吗?亦或者,两人只是相貌相同。
可他的心中却有种直觉迸发,那个携手妻儿的男子,就是那位于万象星罗当中参悟的大能者。
可这是,如果董子书身处男子的记忆当中,那这个时候,是那参悟之前还是之后呢?那洋溢着幸福,那将天地都抛之于脑后的普通,没有了胸怀天下,双目中只能放下手中牵着的妻儿,紧紧不肯放下。
“修道者当得摒弃红尘,不被世俗所困扰。”董子书顾自呢喃,身体愣愣地站在不远处,双目失神地望着那家人,心中仿若有什么在动摇。
“爹爹的头发好漂亮。”孩童两只小手攥着男人璀璨如金的长发,脸上挂着疑问,“为什么古儿头发却是黑色的。”
男人吃痛一般,俯下身,脸上装了一副疼痛的模样,“哎呦呦~古儿不要攥着爹爹的头发,好痛好痛。”女子见状,俯下身去抱住了孩童。
“你看娘亲的头发也是黑黑的。”女子一手怀抱着孩子,一手摸去男童的鬟簪,“古儿更像娘亲一点。”女子脸上布满了慈祥,双目中尽是疼爱。
“可是古儿是男孩子呀。”男童稚嫩的奶音轻轻的,小手指抵在唇上,疑问道。
“古儿不要闹,娘亲这么漂亮,跟娘亲像一点何尝不可?”男人摸着男童的小脑袋,笑的坦然,眉角尽是怜惜,双瞳里只有女子和男童两人。
人群如潮水纷杂,不停的路过,替换,但男人都无视了。
琼楼玉宇,舞榭高台,不及眼前糟糠琐碎。
天上天下,任我骑驰,寰宇星辰,任我游戏,纵横天地,无所不能往。
却无红尘滚滚,携爱子爱人之手,歌舞人间,闻鸡犬相吟,让大道重任如烟飘渺。
画面又转了,所有一切向很远很远的地方移动,伸出手,却不得触及,仿若近在眼前,却比天还要遥远。
董子书错愕,回过头来,背后是一片大漠,没有生灵的气息。
一座参天石碑坐落,就在眼前,底下是那金色长发飘飘,男子一脸孤寂,盘坐在石碑下,身上弥漫的不是恐怖的大道气息。
孑然一身的落寞,无尽的悲伤,身边是酒,几乎都是一杯醉,可却醉不倒男子。
董子书缓缓向前走去,想要去查看金发男子,“吾能在这世间存在得太久,他们却不能。”
这时,董子书才发现,那石碑上铭刻着的:爱妻*之墓,爱子*之墓,爱孙*之墓……
岁月太久远,连石碑都无法承受,那碑上的名字已经模糊的不见了……那男子仍是一如往昔的模样,不曾衰老,不曾改变。
“妻子儿子孙儿离世后,吾的本身在天外断了联系。”男人缓缓开口道,使得董子书回过神来,“在另一个,我妻子原本居住的世界里,吾将一只恶兽封印。”
“明明都这么悲痛欲绝了。”董子书道,有些不解,“还有心去解决他人的事。”
“吾为仙帝!”男人似在反驳,声势如洪雷,却没有转过头去看董子书,“即便仅存此一道化身,也要将世间不正之事清除。”
“吾道玉衡。”男人接着道,“吾之法通彻万法,吾之道不可阻拦。”
“后世者铭记,在八万年后,吾的力量终归虚无之时,亲手去解开封印,彻底杀死那恶兽,谨记。”
眼前再度漆黑,董子书再度昏沉过去,耳边仅剩那孤独的声音久久不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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